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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吊客

第二天一早,我和师父就出门了。 要去的地方就在隔壁村,大约有七八里路。 说来也奇怪,我一路走过去,背上还背着师父的东西,可一口气走下去居然不累。 到了隔壁村一看,请我师父过去的那户人家正在办丧事,请了全套的丧事班子。 班子有哭灵的,有主持流程的,也有吹鼓手,还有帮着主家置办丧事席面的厨子。 那户人家姓赵,听说颇有资产。 “马道长,您可来了,我父亲这事儿您看?” 说话的是死者的儿子,赵昆,大约三十来岁,有点谢顶,脑袋上还长了一个毒疮,走起路来还有点跛脚。 “令尊亡故的时辰不好,加之心中有怨,今晚恐怕不会安生。” 赵昆闻言一惊。 “马道长啊,您可发发慈悲,这样,我出三百块钱,请您让我父亲平安入土!” 我心里一笑,这赵昆人高马大的,还怪迷信,我师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说话间,赵昆已经把钱塞给了我师父。 “哎~不是钱的事儿。” 师父顺其自然地把钱塞进裤腰里,然后一脸为难之色。 “哎!也罢,贫道勉力而为,希望可以成功。”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赵昆陪着笑脸把我和师父迎了进去。 大户人家办丧事都要开流水席,菜色也多。 不光是蔬菜豆腐,每桌上还有一瓶汾酒和一只葫芦鸡还有一大盘五花肉,这在那个年头就了不得了。 师父拉着我坐到一张桌子上。 “快吃!都是不义之财,不吃白不吃!” 说话间,师父已经扯下一只鸡腿塞进我嘴里。 我一边扯着鸡腿,一边小声问道:“师父,啥意思?他不是好人?” 师父喝了一杯汾酒,夹起一片大肥肉填进嘴里。 “哼,谁不知道姓赵的早年靠着坑蒙拐骗才积攒下这偌大家私,你看他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了膛了,到了晚上,你就看我脸色办事。” 我顾不上和师父说话,三两口啃完了鸡腿又去夹别的菜。 酒席结束,师父换上了道袍,念了一长段的经文,开始超度。 超度科仪结束就到了晚上,宾客散去,唯有主家的赵昆和他媳妇留在了灵堂。 中堂里摆着一口棺材,刷着黑漆,上面还有福寿图样,而棺材后面还挂着一幅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老者六十来岁,吊角眼,蛤蟆嘴,头发稀疏,整体形象上还不如我师父呢,东北话讲,那是老磕碜了。 我师父最多算是邋遢了一点,但这模样还看得过去。 “那个· · · 马道长啊,您看这都是十一点了,我们是不是先回避一下?” 赵昆搓着手询问我师父,他媳妇警惕地看着四周,躲在他背后。 我师父嗦了一下刚抓过半只烧鸡的手,看了看钟点。 “你们是他儿女,回避个甚?且将屁股坐稳了,如若不听,到时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老道可不负责。” 师父这架子拿的颇大,丝毫没有给赵昆面子。 赵昆夫妇俩也不敢说什么,俩人战战兢兢坐在了灵堂里。 “火盆里的纸钱不能断,你们俩看好了。” 赵昆让媳妇去烧纸,自己则跑到我师父面前。 “马道长啊,是不是熬过了今晚就没事了。” “嗯~” 我师父点了点头,赵昆闻言才算是安心了一点,回去和媳妇一起烧纸。 等赵昆走了,我听见师父小声嘟囔道:“才怪。” 我和师父坐在了外面的桌子上,席面还有一点五花肉和老醋花生,我吃肉,师父喝酒,偶尔夹一粒花生。 到了凌晨十二点零几左右,我突然听见从灵堂里传出了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像是木头门的合页开关的动静,又像是某种木材纤维迸裂的声响。 我看了一眼师父,师父毫不在意。 “别管,继续吃。” “嗯。” 赵昆很显然也听见了这动静,而且他们夫妇俩离的近,听得肯定比我真。 “马马马,马道长!我爹这棺材怎么动了!?” 赵昆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看来吓得不轻。 我师父听在耳朵里,却是极其懒散地回了一句道:“怕个甚呐,死人吐殃之前是这样的,别害怕,继续烧纸钱。” 师父此时喝足了酒,从桌子上摸了一包大前门,点上一根吞云吐雾起来。 而那阵吱呀吱呀的动静却越发大了起来,在深夜之中听起来尤其刺耳。 赵昆的声音再次传来。 “马马马,马道长!我爹好像· · 要出来了!” 赵昆这次的声音更加颤抖,整个人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我师父这才有了动作,先是把半截烟蒂往脚下一丢,拿脚碾了碾,又把剩下的大半包烟塞进怀里,才对我道一声:“走。” 我应了一声,跟着师父大步进了灵堂。 一进灵堂我才看见,赵昆夫妇此时抖成了鹌鹑,抱成一团,缩在角落里。 火盆里的纸钱都快烧没了。 我看着那口棺材,不知道是我记错了,还是这钉棺材钉的人偷工减料。 只见棺材上的长钉被一点一点拱了起来,棺材盖微微翘起一条缝隙。 那阵木材纤维迸裂的动静就是这么发出来的。 我上手一摸,好家伙,这上面怕不是有二三百斤的力道。 “别碰!” 师父喊了一声,我才把手缩回去,站回了师父身边。 “马道长啊,您快看看,我爹他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赵昆两腿发抖,裤子中间还湿了一大片,滴滴答答往下流着淡黄色的液体。 他居然吓尿了。 我师父还是一贯的稳如泰山。 “有贫道在此,怕甚呐?” 话音未落,只听嘎的一声,那钉住棺材的七根方形长钉全部被里面的那股巨力顶了出去。 三寸厚的棺材板哐当一下掉在了一边。 这动静把我都吓了一跳,更别提赵昆夫妇了,那吓得几乎是面如金纸。 “马道长救我啊!我给你再加五百!快把我爹塞回去啊!” 师父闻言,嘴角一勾。 “什么钱不钱的,除魔卫道,乃是我神霄宗旨啊。” 此时,棺材里那位正主已经跟身上装了机关似的,直挺挺地从棺材里站了起来。 我这个角度看的很清楚,这位爷身穿寿衣,戴着老时年间的瓜皮帽,脚踩千层底布鞋,面色惨白,双眼之中只剩一片白浊。 腾的一下,老头儿直接从棺材里跳了出来。 “咯——” 老头嗓子里像是卡了口浓痰似的,发出的音调都和活人不一样。 其实我这话说的有问题。 就这场景,这位从棺材里跳出来,怎么看也不是活人,又怎么会发出活人的声音呢。 “哼!阳寿已尽,还不去地府投胎,在此为祸人间,贫道这就收了你,替天行道!” 我在一旁差点都乐出声来了。 师父这演技也太差了,这几句词说的感情不怎么到位,姿态也略显浮夸。 不过赵昆此时抖吓破胆了,他那倒霉媳妇更是在棺材板掀开的时候就吓晕过去了,师父这几句词糊弄他还是不成问题。 只见师父一脚踢在了老头儿腹部,可怜老头刚从棺材里蹦出来,就被我师父一脚踢得都快折叠了。 老头见师父不好惹,直接调转方向,朝着赵昆就扑了过去。 “马道长救我!” 关键时刻,师父飞身上前,直接从后面抱住了老头。 “赵老板,你爹这是成了煞了!贫道本领有限,只怕是要降不住他了!” 赵昆听得这话眼泪都下来了。 “马道长!我再加五百!求求你了!救救我!” “徒儿,快把赵老板夫妇带出去,为师今天要和这孽畜拼了!” 师父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把赵昆夫妇俩带了出去。 我们前脚一出门,师父就一脚把灵堂大门关上了。 后面就听灵堂里跟翻了天似的,一会儿摔摔打打,一会儿又传来浑厚的咒语声。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师父才一脸疲倦,仿佛被掏空了精力似的从门内出来。 我伸头看向灵堂里面,只见刚刚还龙精虎猛的老头,此时变回了一具尸体,老老实实躺回了棺材里。 可在这时,我看见了一个影子从老头的身体里飘出来。 鬼这东西,没有实体,现代科学的说法是一种能量。 所以即便是修为再高的人,也没办法看的很清楚。 那些跟你说,自己天生阴阳眼,能看见鬼,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所谓“高人”。 不用怀疑,就是骗子。 人虽然不能直接看见鬼,但极少一部份人,却拥有一种灵感,能够模糊的看见鬼的轮廓,甚至还能在脑海中和鬼对话。 我看着那道影子,生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我觉得,那就是趴在我小姨肩膀上的大姐姐。 赵昆见状大喜。 “马道长,我爹这就算是安生了吧?” 师父点点头,“哎,令尊化了煞,耗费我毕生精力才勉强压制,送他魂魄入了六道轮回。” 赵昆闻言千恩万谢,那样子就差认我师父做祖宗了。 赵家也不愧是财大气粗,当场又给了我师父一条大前门,外加七百块钱还有一瓶汾酒。 第二天一早,赵昆的死鬼老爹下葬,我和师父拿了报酬回去山神庙。 一出村子,师父立马换了一副模样,哪里还有半点虚脱之状。 “师父,那老头能动,是那个大姐姐干的吧?” 师父拍了拍我的脑袋。 “就你小子聪明!那女鬼就在咱们坛上,以后就是你的兵马了,姓赵的为富不仁,我就让那女鬼配合我演场戏,给他点教训。” 第二天,我早早被师父叫起来,迎着东升旭日,打坐站桩,到了中午就是一些画符的基本功。 首先就是得会用毛笔,从最基础的笔画练起,然后依次练习楷书,行书,隶书等等。 晚上还得去挑水砍柴,外加翻过两座山头,去最远的供销社给他买烟。 一天折腾下来,我只觉得自己快散架了。 这时候我爸来送信了,说两个月之后就要去上小学。 这个消息对当时的我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因为我想着,上了学,我就不用这么辛苦的修炼了。 两个月的修炼转瞬即过,我倒没感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感觉现在精力很旺盛,而且能保持安静,并享受安静。 至于画符? 抱歉,我这还不够格在黄纸上画符,甚至毛笔字都没写溜呢。 “小子,把这个绑腿上。” 我这天早上正准备出门上学,结果师父把两个装满铁砂的沙袋丢到了桌子上。 “师父,这是?” 我说这老头儿前两天夜里点灯熬油的是在绣什么呢。 合着在这儿等我呢。 “少废话,让你戴上就戴上!” 两个月来,师父简直就跟变了个人,训练我时别提多严格了,动辄就是戒尺伺候,我后背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呢。 我掂了掂沙袋的分量,乖乖,一个就差不多十斤,两个加一块就是二十斤。 “师父,能不戴吗?” 我眼泪都掉出来了。 “你说呢?” 师父把手里的戒尺晃了晃。 没办法,我还是屈服于淫威之下。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除了每天上学,晚上回家还得练毛笔字儿,站桩,打坐,最让我痛不欲生的是,沙袋的重量每半年还要往上加五斤。 时间转眼过了五年。 这五年里我长高了,也变壮了,体格足足比同龄人大出了两号。 而且学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半年前开始,师父开始教我云篆,估摸着再有段日子就该教我正儿八经的下笔画符了。 师父偶尔还会带我去接点白事的生意,挣点生活费。 日子虽然平静,但也很有意思。 而这五年里,我几乎每隔一段日子就要因为偷懒被罚去坟地睡觉。 这种事儿别人害怕,我可不怕,鬼嘛,跟谁没见过似的。 那时我以为这日子就会这样一点点的过下去 直到我初一的第一个学期。 班里有个叫张芊芊的女同学,她就是家长眼里的天之骄子,年级第一基本是她,还是班长,长得还漂亮。 而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儿,就和她有关。 初一上半学期期末考试前一个月,张芊芊连请了五天病假,班级里就炸锅了,因为张芊芊从没缺过任何一节课,更别提生病了。 她爱学习到什么程度呢? 有一次流感,她愣是顶着三十九度的高烧上了一周的课,甚至都把吊瓶带到学校来了。 直到第六天,张芊芊终于来了。 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非常堪忧,眼圈乌青,精神萎靡,短短五天,原本的鹅蛋脸成了尖下巴,已经脱了相了。 坐到课堂上的她也无心听课了,动不动就走神,谁跟她说话,都有点没精打采的。 课间,老师坐到她旁边问她发生什么了,要不要再回去休息。 张芊芊没说什么,只说是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感觉非常累。 这事儿别人看不出来,我还能看不出吗? 我直接说出来问题的关键。 “张芊芊背上有个吊死鬼!” 我本以为自己的慷慨直言会得到广泛好评, 结果却是张芊芊当场吓哭了。 老师都气疯了,一个电话打到我爸单位,把我爸叫到学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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