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展开的折扇轻摇慢晃,另一只手捻着珠串背在身后,溜溜达达地进了「高糕家」。 “哟,忙着呢?”丰宥绕进柜台后面,抬手拍拍大兄弟的肩膀,将扇面竖起,遮了二人,“咱叔呢?” “师傅在后面呢……你自己不忙吗跑这来?”年轻人拉开抽屉,拿出一册账本,再拿支毛笔划拉。 “我那边都是熟客,来了就吱一声,生客也就来看看,总之没什么生意上门。”丰宥合拢了扇子,指指大门口。 “你这门口人都没几个,比我那边还冷……那个呛口小辣椒呢?” 年轻人一听这话,赶紧用肩膀把丰宥撞开,“打住,你可别乌鸦嘴把她招来了,让师傅歇歇吧。” “小丰来了?”高师傅端着一托盘的糕点过来,“虽然洞天整改,但也不耽误咱接订单不是吗?” “那确实,是我话拙了,高叔莫怪我这笨嘴拙舌的不讨喜。”丰宥笑嘻嘻地插科打诨,再看高师傅端来的糕点,“哎哟,这小模样喜人,高叔也弄年轻人那一套了?” 那几盘糕点造型奇特,丰宥拿起一个可爱猪头,猪鼻子里还塞了一截绿的,“这莫不是,猪鼻子插葱——装象?” 高师傅笑得乐呵,“对,就这意思,怎么样,有趣吧?尝尝吧,绿豆沙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嗯⊙?⊙!香甜软糯,唇齿留香!”丰宥又拿了另一个,是个顶着蘑菇帽的小黄鸡。 “小鸡炖蘑菇?高叔心里也年轻啊,有这么多新奇点子……嗐,我这又说错话了,您一直都那么年轻。” 高师傅悄声跟那年轻人吩咐完,才回应了丰宥,“得了吧,你小子哪句真哪句假,我还不知道吗?” “仙舟人确实一直都年轻,但你看看街前巷口的仙舟人,还是能看出来精气神上的衰老,我啊,确实是个老人了,比不得你小子两眼精光。” 高师傅笑呵呵的,伸手隔空点了点丰宥。丰宥一副小生气的样,“高叔这话,我就当您夸我了。” 这模样把高师傅逗笑了,“我确实夸你呢,人这辈子活得就图个精气神,没有精神的人,就是一具行尸走肉,算不得人。” “您有理,我受教了。”丰宥严肃起一张脸,朝高师傅一拱手。 “别,别这样抬举我,我受不起。”高师傅抬手把丰宥的拱手打断,“我活得年岁长了,没有那么多兴趣了,就控不住自己叨叨一些腐朽道理……罢了不说这个了。” “别介啊,您说的话我爱听,人之所以是人,活着就有两个层次嘛。”丰宥又拿了个小猪包吃。 “还是你小子会来事,你那「一番丰顺」不就靠你这一张嘴盘活的吗?”高师傅接过年轻人奉来的茶水。 “谢了,大览哥。”丰宥也接过年轻人递来的茶水,然后回复高师傅,“哪里哪里,就凭我这小运气罢了……” 随后有点小骄傲,“我确实比我老爹厉害点,财嘛,不能只守着啊,那就是死财了,活财才能财源滚滚,一帆风顺。” “你说得也对啊!”高师傅听着乐呵。“你这头脑聪明着呢!” “您也甭夸我了,再夸我这身展屏的孔雀毛就要嘚瑟掉了。”丰宥转移了一下话题,“我来的时候,就总看到老蔡头跟公司的人拉扯,那嗓门真叫人震耳欲馈!” 高师傅笑呵呵的,“老蔡支撑着门面,当得起主事人……当初我也不想继续守着这糕点屋了,老蔡那火爆脾气,直接拿菜刀堵我,我就只好服了他。” “确实辛苦他了,差不多一百年前听说百宴楼这地方要拆除搬迁,老蔡自己费钱费力的保住了……越说越惭愧,我原本也想走的。” 一波三折的一声“爸!!!”将聊天的两人注意力吸引,一看来人,丰宥就道了别,连忙离开此地……这呛口小辣椒威力太大,他还是赶紧跑吧! 大览不想这小辣椒叨扰他师傅,皱眉低语了几句,立马惹得这姑娘尖声相对,还想把挡路的他推开。 “我跟我爸说话,有你什么事!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以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置喙我的事!” “他是你大览哥。”高师傅无奈出声,“好了兰衫,又是那小子跟你闹了?要我说,在一棵树上吊死有什么好的。” “爸!!!”兰衫又羞恼又气愤地跺脚,“你怎么也这么嘲讽我,我还是你亲生女儿吗!” 刚说出口,兰衫就愣了,有点后悔提起这个,张了张口,最后抿了抿唇陷入尴尬的沉默。 高师傅叹一声,上前拉起兰衫的手,他眼中带着宠哄,语气玩笑,“你当然不是我亲生闺女,你是我捏面娃娃变出来的嘛!” “爸……”兰衫气势弱了,想起糟心事,她就忍不住掉眼泪了,“我就想长长久久的跟他在一起,我为了跟他长久在一起,努力维持着关系,可他还是受不了……是我的问题吗?” 高师傅拿了软巾帕给她擦眼泪,“你是大姑娘了,有些事我就直说了……我跟你娘,说结契就结契,说和离就和离,既然两人待在一起不开心,成了一对怨偶多不好。” 提起亲娘,兰衫就情绪激动,“我才不要跟她一样那么不负责任,我就要长久跟一个人在一起!你看啊……我的脾气也像她,我不要这样……” 高师傅捋好兰衫的刘海,“哎哟兰衫大小姐,你可真会玩强取豪夺那一套,你现在喜不喜欢不重要,只顾着一段关系的长久了是吧?” “说实在的,我跟你娘,你情我愿的,就算她抱着你来找我,我也是乐意养的……何况你是战士遗孤,我养着也光荣了哈哈。” “你的意思是她人很好,那为什么你们要分开?”兰衫吸了吸鼻子。 高师傅语重心长的,“兰衫,不是你觉得我们两个很好的人,在一起就真能在一起了,什么时候两人的感情要旁人来定义了?” “你娘虽然干后勤,但也是在战场奔波,可能是觉得我这平静日子还有我这慢性子,她不适应……那就分开了嘛。” “仙舟人寿数漫长,一直纠结一段关系和感情,这不是给自己添负担,给自己找罪受嘛!” “好了,我话已至此,你想开点,大不了找别的男人,女的也行啊,只要你活的轻松……再一棵树吊死,别怪老爸笑话你。”高师傅拿出精致的小发卡,别到兰衫的刘海上。 然后拿出一个猫猫造型的面人,让兰衫拿着小棍,高师傅悄声地说,“我一直觉得将军像只白毛狮子,我给你做了个可爱的,你拿去玩着吃,别说这是我做的,我怕麻烦上门。” “爸……”兰衫瘪嘴,觉得这样搞得她还是小屁孩似的。 高师傅抬手挥赶,“好了好了,你自己玩去吧,别惹得我跟着心烦,你絮絮叨叨倒苦水,我连那小子底裤什么颜色都知道了。” “哼╯╰!”兰衫一跺脚,转身离开了。 …… 有了猫猫糖原材料,猫猫糖的制作就有着落了。这原材料是各种颜色的毛茸茸猫猫头,长着豆豆眼,能一团握在手里,所以叫猫团。 这些小可爱,能附着在任何物品上,拟态出猫耳朵和猫尾巴,还能分裂繁衍,成本很低。 经过近期的研究,尧月已经有了头绪,今天还想再去小作坊的时候,她掐指一算,感觉今日不妙。 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是去吧……尧月将手掌贴在门上,就是不敢推开,犹犹豫豫的。 结果门自己开了,随之而来的还有青年冷然的音色,“怎么不进来?” 明明是来客,却一点来客的自觉都没有。他闲散地靠在桌子上,那只戴黑手套的左手拿着长匙,从罐子里舀了枸杞,放在他的保温杯里。 “……”尧月的目光划过他,落到他手上的动作,尧月目眦欲裂,“大哥你有点道德好吧,把我的枸杞放下!” 拧上杯盖,氤氲热气被隔断,青年这才抬眼看她。大概是他头发有点散乱遮挡视线,他抬手扯开发绳,一手随意将半长浅色金发扎起,也不管有没有散落下来的头发,就这么半扎半散着。 “你怎么不进来?”他还是说了这句话。 尧月扯了扯嘴角,不想跟这人扯皮,抬脚后退,却猛然撞上门板……她明明,没有关门来着…… 在心里咒骂了对方祖上十八代,表面上还是得狗腿地灿笑,“明舟大人有何贵干啊?看得上我这小作坊的东西,是小人的荣幸啊哈哈……” “你怎么不出去了?”明舟向她走来。他身形清瘦骨感,青年体型,穿得严严实实,领子还高,应该在遮掩什么。 尧月笑而不语……呵呵,等她开门,那就不是回家的路了,直接进十王司幽囚狱了。当她蠢吗? 她摸到屋里的灯光开关,直接按灭,然后,尧月就更毒骂对方祖上十八代了……她能看见的地方,就有好几处紫色纹路印记,这人是把这当他家了是吧,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看她这么操作,明舟打了个响指,指尖冒出一簇火苗,跟他那双紫色眼睛相得益彰,但眼睛中央那圈金色纹痕更为明显,像是一圈禁锢与枷锁。 “你应该去你该去的地方……”他走到尧月面前,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我当然是应该要回家啊……大哥你行行好,把门给我打开……”尧月笑得谄媚,相当弱势。 明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尧月刚稍微放下心,结果…… 明舟指尖上的火苗,突然凝成针锥刺向尧月,尧月连滚带爬地躲开了,凭借着自己对这地方的熟悉,到处躲。 可恶的是,对方不要脸,也把这摸熟了,还放了不少印记,尧月躲哪都有针锥扎过来,躲来躲去的也让尧月很烦。 尧月摸上门板,不管那么多了,被传送到哪儿都无所谓了,总之不能在这做困兽之斗。 刚摸上门板,尧月的手上就一阵刺痛,原来是被细针扎到了。那细针扎到手背后,化作火焰附着在手背上,又变作纹路印记……但是在尧月手上只附着了一会儿就消失了,没有标记成功。 “果然如此,不愧是纯白之身。”明舟那只不戴手套的右手,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根手掌长的银质针锥。 “你到底想干什么?!”尧月真忍不了了,无能狂怒着。 “为了确保你没有在制造麻烦,仅此而已。”说起这个,明舟眼中透露着对麻烦的厌恶,这眼神,看谁都像狗。 尧月:“……” 她还是不要发言了,等这大爷自说自话完赶紧走人吧…… 果不其然,这大爷见她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站着,他也没那个心情浪费时间多说什么,转身,身染火焰,消失不见。 尧月把灯打开,看着这里的一片狼藉,心里寂寞如荒原……算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好在那大爷没发现猫团,也没把她拉去十王司蹲牢。 但是…… “我的人参鹿茸藏红花,三七黄芪何首乌呢!啊啊啊啊啊!” 今天也是崩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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