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场上,诸如此类的事情其实桑南溪听过不少,但要说真实打实碰上,其实也是少有。 她刚入行那会儿倒是有,只不过遇上的是投资方,当时那群人逼着她喝酒,她直接拎着包就走。 投资方是撤了,不过那些钱她也不在意,自己掏了点就垫上了。 为这事儿,陈枳夏还笑了她有半个月,“你一场展览能赚多少钱,自己垫进去那么多。” 桑南溪年轻气盛,满不在意地说道:“有钱难买我高兴,这叫为自己投资。” 陈枳夏说不过她,也不知怎么脑子一抽,偏朝着周聿白吐槽了一句,“你说她是不是败家?” 抱着她的人只是笑了笑:“溪溪说得对。” 陈枳夏扶额吐槽:“桑南溪,你把京大的有志青年带坏了。” 桑南溪替周聿白反驳:“这叫是金钱如粪土,多么崇高的品质。” 只不过那亏本的买卖她也就干过那一回。 况且今时不同往日,她早已经一步步学会妥协,学会不那么骄傲。 有些事情,喝杯酒,或许能少掉不少麻烦。 杯中的红酒轻晃,深色的暗红像是猩红的血液,让人作呕。 桑南溪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她不是一个容易会醉的人,但这杯酒,入喉的那一瞬间,却好似将胸腔都粘黏了起来,闷得人喘不上气。 “哈哈哈,桑小姐好酒量,陈强,再给桑小姐倒一杯。” 这些人,被人高高在上地捧习惯了,对于看着高高在上的美人为红尘陷落这件事,格外的热衷。 桑南溪看着杯子里的液体再次满上,三杯下肚,她也只是脸部微微泛红。 有人调侃:“看不出来桑小姐有那么好的酒量。” “以后咱们倒是可以约出来一起玩玩。” 桑南溪抬眸瞥向说话的那人,冷笑了一声。 声音不大,场子却倏然冷了下来。 桑南溪举着酒杯,仰靠在椅背上,微皱着眉头,也懒得再说什么场面话,淡淡地问她身边坐着的人:“黄先生,要不直说吧,我再喝几杯,这场地的事儿能安安生生地定下来?” 黄朔嘴角笑意微顿,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得如此直白。 几秒后,黄朔突然笑出了声,那笑声,是桑南溪听过最刺耳的,磨得人耳朵疼。 “桑小姐,你是个聪明人。” 屋里的人就那么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下一句回复。 或玩味,或嘲讽,但类似的事情他们大概看过不少,结局也都大差不差。 无非不过是,美人因权妥协,低眉垂泣。 桑南溪的太阳穴跳了跳,觉得脑海那根一直紧绷的弦似乎有要断开的迹象。 只不过还没等桑南溪回答,那道厚重的金属门被推开,有人附在黄硕耳边低语了几句,他讶异地起了身,匆匆离去。 “李沐。”她低声唤了一句。 很快,高大壮硕的男人走到她身边,面露担忧地问她:“南溪姐,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脸上有三分醉意,笑着跟他商量:“发加班费,咱加个班成吗?” 李沐愣怔,虽然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 桑南溪站了起来,身边立刻有人拦她:“桑小姐,这酒还没喝完呢,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李沐挡在了桑南溪身前,替她挡住了那双丑陋的手。 桑南溪环顾了下桌边,特意挑了瓶还没开封的红酒,洒出来足够好看。 她笑:“别急啊,我没想走呢。” 有些事情是不能忍的。 她高扬起手中的酒瓶,“嘭——”一声巨响。 酒瓶碎裂,这屋子里最洁白的一面墙,被大片的红酒渍覆盖,酒液顺着墙壁淌下又落到了那珍贵的羊毛地毯上,氤氲了一片。 没事,她赔得起。 桑南溪忽然想起走廊外的那幅画,虽然不是真品,但也还原了差不多百分之九十的程度。 大片的粉色玫瑰从天而降,明明奢靡到了极点,却让人看不到一点生机。 而墙上,那是一种暗沉得近乎偏紫的颜色,此刻却像是最鲜活的玫瑰在盛放。 桑南溪忍不住想,搞艺术,她是真的有点天赋的,否则怎么能随手一砸,都那么有艺术价值。 那扇厚重的金属门被再次打开的时候,桑南溪正眼神轻蔑地看着那群人,骂得不算文雅:“想跟我玩儿潜规则那套,给你脸了是吧!我去你大爷的!” 周围的人也不知是因为吃惊还是惊吓,总之一时没回过神来。 周聿白站在门口,隔着那张圆桌远远地望她,好像看见了那个扎着丸子头说要给他正牌男友名分的姑娘。 潇洒自如。 分手前的那段日子,桑南溪其实很粘他,温婉可人到了极致。 带她出去吃饭,她的言行也越发得体,挽着他的胳膊,连笑容的弧度都是固定的。 这几次,他见她的时候总觉得她不开心,笑起来的时候眼里都好像总含着泪。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她锋芒毕露的样子了。 唯一觉得心气不顺的,大概就是桑南溪身边又多了个男人。 黄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怎么也没料到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桑南溪会把局面弄到现在这一步。 他气得手抖,冷着脸刚想要上前斥骂,耳边却传来一阵轻笑。 周聿白说:“骂得挺好听的。” “您说是吧,黄……世伯?” 轻飘飘的语气,黄朔的心房却忍不住颤了颤。 那句还没说出口的骂句被慌忙咽下,他悄然打量着周聿白的脸色。 猜不透。 周聿白虽说是得称他一句世伯,但到如今,他这位世伯,听说他到的消息,不也得亲自出门去迎。 他只得应道:“对,骂得对。” 周聿白的嗓音萦绕在耳畔,桑南溪其实不用抬头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醉意上头,连她自己也说不准,心房的颤抖到底是因为酒精,愤怒,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红酒四溅,离得近的或多或少身上总是沾染了些酒渍,只不过在这样的场合,他们哪里还有兴师问罪的资格。 要么察言观色,要么保持沉默。 有人匆匆去唤服务员来打扫,又有人迎上去奉承:“周先生,让您见笑了,要不咱们换个包厢聊?我再安排些人手。” 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桑南溪的声音其实微乎其微。 “李沐。”桑南溪扶着他的手臂有些晕,“咱们走。” 不过那时,周聿白已经绕过人群走到桑南溪的身边。 众人都以为他是要入座,心中不由为能与他攀谈几句而感到惊喜。 他的声线听不出喜怒,语气却熟稔,微微低着头问她:“不再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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