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您不需要为难自己

白虹已经很多天没有回到飞船上去。 但是，他每天都会通过处理器连接到钢铁意志号的系统网络观察飞船上的一切动向。船长室自然是他首要关注的重点。 船长室属于私人区域没有监控探头。但是，白虹注意到飞船中控系统网络连通不到的区域被频频读取，这台数据处理器的主人在那个“特级保密文件”上花了大量时间。 汽车人战斗指挥官这些日子表面一切如常，可白虹通过视频影像，发现他其实心中一直在纠结彷徨。指挥官时常用他的军人的步伐在飞船上的每一条走廊来徘徊，铿锵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上回荡。看起来像是在巡视，为即将启航做准备，可白虹看到他迈步的速度，比平时要慢上153。他严肃的面孔上，嘴唇紧抿，眉头皱得都比平时深了1度。 他会在舷窗边驻足凝望宇宙星辰，手指在窗沿无意识地轻轻敲击出杂乱无章的脆响。 昨天，白虹“看到”通天晓正在飞船的武器库里，仔细整理他的那口棺材。通常，通天晓喜欢用这口棺材来收纳能量罐。此时，他将那些能量罐从棺材中取出，并在一只空箱子里摆放整齐。随后，他开始认真清洁并保养这口棺材。 这口棺材显得既普通又坚固，极具专业性——让人一眼便知它是口棺材，绝不会将其误认为是一只大箱子。棺材造型简洁朴素，表面没有繁复华丽的图案装饰，也没有铭文，甚至连亡者的名字都没有标注。它的表面仅留有岁月和炮火留下的淡淡痕迹。 与众不同的是，它并未采用大多数情况下所使用的黑色或金色，而是涂上了一层透明的防护漆，使它呈现出金属原本略带暖黄的银灰色。颜色并非其最特殊之处，另外，棺材下方装有六只轮子，前端还有一只环，上面缠绕着一条粗粗的锁链。正是这些由通天晓添加的额外配件，让他得以在三百万年的风雨历程中顺利携带着它。 通天晓将那口棺材打理得干干净净、光彩照人，在武器库的灯光下，它与他的那些藏品们一起熠熠生辉。然后，他仿佛松了一口气般，心情似乎变得愉悦了许多。 接着，他便一边心满意足地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一边下达了命令，让白虹次日亲自前往船长室进行飞船启航前的例行检修完成情况报告。 这些迹象，已经毫无疑义地表达了通天晓的意图。让白虹更加坚信自己先前的猜测——如果不是打算用来装殓自己，指挥官为何要将那口棺材整理得如此完美？ ＊ 回到飞船上，白虹认真地检查了三艘飞船上的所有部件和仪器。温德尔和他的团队做得非常出色，维修及时，保养到位。尽管以往他们的表现并不足以证明他们对通天晓的忠诚，但他们很清楚，白虹掌握着他们处理器中变形程序的后门。接下来，白虹打算再和他们“聊聊天”。 之后，他要去医疗室一趟，把自己的机体打理得干干净净，不能有一丝泥垢油污。医疗室里有完备的自助喷涂保养设备，这对他来说非常有帮助。 白虹向来只给通天晓一个人进行手工补漆。尽管这样做会花费更多的时间，但他们俩都喜欢这个慢工出细活的过程。在这里，他们可以一边享受着彼此的陪伴，一边慢慢地打磨每一个细节，直到整个机体焕然一新。 最后的最后，一切准备就绪，白虹再去见通天晓，接受自己的命运，无论等待他的是什么。 ＊ 白虹拖着他的棺材送进一墙之隔的大副办公室。然后，自己站在船长室的门口，闭了闭光学镜，决然大声喊道：“报告！”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走廊中回荡。 通天晓打开门，不满地问白虹：“温德尔说你一大早就回飞船了，怎么现在才过来？你……”白虹走进船长室，顺手关上了门。接着，他满意地看到了自家指挥官看到自己时的惊讶神情。 白虹恢复了刚刚苏醒时的纯白涂装。他侧腹部一直留着得自灯塔的那片留有伤痕的红色装甲。这让汽车人们以为他那里有无法修复的暗伤。格斗训练的时候专攻此处的大有人在，可惜全部落进了白虹的圈套。一时成了队伍中的笑谈。 现在，除了那枚汽车人标志，他身上的所有异色都已经完全被白色取代。是那种和通天晓身上白色部分同色号的白。他想带着这样一身指挥官给的最纯粹的颜色离开。 在指挥官漫漫几百万年——甚至白虹希望他能活几千万年——在他漫长的人生中，他……白虹跟随他的这寥寥数载，简直如一个换气般短暂。 白虹想，日后，通天晓看到自己身上的白色部分，会不会偶尔想起他曾经亲自留下过一个俘虏？ 他的目光落到指挥官身上。好几天不见，这个人根本没有好好打理他的涂装。虽然，这些年都是白虹在为他做，但是他也该学着自己使用喷涂设备了……好吧！他这个前霸天虎军官跟随通天晓以前的几百万年，他都是自己做的。 白虹在指挥官面前端端正正地跪好，仰头望着一脸错愕的通天晓：“抱歉，指挥官，是我来得晚了。请您原谅！” 白虹把一个数据板和两个内存条双手高举过头，垂下目光恭敬地递给他：“这……是我的所有报告！” 通天晓惊讶：“这么多？” 他当然会惊讶。一个普通赛博坦人的内存条能存储他千百万年的一生，那数据存储量是相当庞大的。飞船的检修报告，白虹居然用了两个？！ 他接过数据板和内存条，向白虹挥手示意：“快起来！”说着，通天晓走向他的大办公桌边。看到他有些烫手似地立刻把内存条放到他办公桌的抽屉里，白虹心下黯然：他果然还是反对我使用逝者器官作为工具。不过，这，已经无所谓了。一切都已经不可逆转。 白虹没动，按着火种仓，他祈求道：“我知道您召见我，一定是有所决定了！但是，在您宣布我的命运之前……我请求您……让我为您修补涂装。” “你在说什么？我……”他目光闪烁不定，伸来示意白虹站起身来的手，此时却在在空中无力地垂下。他的脸上写满了愧疚，苦涩地笑道：“你看出来了……我……的确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白虹……” 白虹本以为自己的心情已经很沉重了，听了他承认的话，看到他愧疚的神情，竟是更沉了沉。 白虹留恋地望着他，不再隐藏他大胆的目光……他很快就再也看不到他了！还怕什么呢？ 白虹发现自己出现了一些陌生的强烈情绪数据。他担心它们会影响他的理智，同时，强自压抑的恐惧也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于是他开始根据行动需要，一部分一部分逐步关闭自己的中央处理器。 “指挥官，您，不需要，为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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