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抗命

通天晓无法从耀魔星闭合的面罩看出他的表情，连语气都没有泄露任何情绪。但是，他知道，如果真的对这些死亡毫不在意，这个大个子不会是这样一身肃杀之气。怎么会毫不在意。他自从复生，一直在高度警惕之中，只有和灯塔独处的时候，才会稍作放松。 这里，他只信任灯塔。 尽管通天晓已经十分努力，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也仍旧没能得到耀魔星珍贵的信任。 ＊ 耀魔星垂目注视着自己身上红色装甲的一处斑驳铁色，那是上次灯塔留下的战伤。灯塔说，想留下这处作为战斗勋章。他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从那时候，灯塔就已经……呵……冗山说他傻，还真是一点没错。选谁不好，偏偏选了我这样的人。 他伸手抚上左手臂的一处装甲。那正是读取槽中第一个内存条的所在位置。灯塔，让我了解你，记住你吧！ 耀魔星背后不远，是破损的舷窗，通天晓看到飞船之外，满目苍茫。 不知何时，山坳中密集的滚雷开始变得稀疏，化为虚无，那曾经的喧嚣与躁动被永恒的寂静所取代。 阴云早已消散，遥远的恒星把它暖黄色的光芒均匀地铺洒在荒凉的星球表面。如同一位孤独的旅人，徘徊在星际之间，只在途中留下他无尽延伸的足迹。一道白色的虹桥安静地挂在天空，仿佛宇宙中所有无尽的星辉都凝聚于此，为眼前的逝者，也为所有湮灭于战火的生命奏响安魂曲。同时，那璀璨却温柔的白色光芒，也在安抚生者的伤痛，启迪着未来的道路。 在这片苍凉大地上，细尘飞扬，岩石坚硬，高山险峻，巍然屹立。 这里没有生命的迹象，只有柔和的风把一抹又一抹的浮尘轻轻吹起，覆盖在这片遍地炮弹爆炸痕迹的战场上。像是要温柔地抚平不属于这里的战争给大地留下的那些伤痛，一层又一层，直至所有痕迹都消失不见。一切又重新变得安静又祥和。 然而，无论恒星的光芒多么温暖，无论荒原上的风多么温柔，都无法唤醒那些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消逝的生命。 那些善良的，慈悲的，正义的，乐观的，和那些偏执的，贪婪的，混沌的，卑鄙的……那些生命都已经永远离去。 只留下舰桥上一排一排整齐的躺着的尸体组成的寂静队列。 通天晓拿起手中的勘测器，走到耀魔星面前：“耀魔星！根据灯塔的探测报告，这里有大量超能量体矿脉。我们下一个任务，就是为以后的航行准备足够的能源储备！”为了日后的生存需要而忙碌起来，应该会帮助他走出灯塔离去的悲伤吧？ “是，指挥官！”耀魔星急忙躬身，双手接过通天晓手里的勘测器。 通天晓满意地看到耀魔星因为有了能量补给而“有了精神”（其实是从灯塔的记忆数据中回过神来，惊喜于指挥官居然并没有直接因战斗中的某些不良表现而问责）。 这颗星球，温度适宜，环境稳定，拥有丰富的矿产和能源，正等待着在浩瀚宇宙中闪耀的希望之光。未来，它必将成为生命繁衍和文明发展的摇篮，充满希望和可能。 ＊ 通天晓觉得应该和自己的副官好好聊一聊，自从耀魔星加入汽车人，他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俘虏政策的有关内容。 比如不允许滥杀战俘。不允许擅自挖人大脑，不允许把战俘拆成零件…… 但是他觉得其实说了也没有用。那家伙就是故意避着自己这么做的。耀魔星的这种固执，让他这个当了半辈子指挥官的人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棱刺和那些战斗中幸存的海盗都已经明确表示愿意加入汽车人。指挥官本来打算和他们每个人进行一次谈话，通过交谈来了解哪些可以收入麾下，哪些只能释放。当然，这些人，还是需要做通耀魔星的工作之后，让他给他们治疗。 虽然棱刺背叛了汽车人，可是他的悔过态度十分诚恳。而且，据他所说，他是被海盗绑架了，和自己战斗的时候，他正被吊在舱壁上。但是从其它海盗那里却没能证实这一点。通天晓只是在一个工具柜里找到了一些被砍断的锁链。旁边的舱壁上的钢环上有细微的刀砍痕迹。如果棱刺说的是实话，那么很有可能是耀魔星故意收起锁链，隐瞒了棱刺曾经被绑架的事情。目的，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做出宽恕的决定。 棱刺为了杀掉耀魔星和夺取原生晶体拿去发财，害死了冗山和灯塔。他很可能打算连自己也不放过。虽然棱刺对他曾经的敌意和背叛绝口不提把一切都归罪于海盗的胁迫，但通天晓对这些当然清楚得很。 耀魔星与他之间的敌视态度，也难以调和。但是，棱刺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船长。在目前的情况下，棱刺失去了一切，通天晓有信心让他再次真心实意地跟随自己。为了能够达到寻找擎天柱的目的，通天晓愿意暂时搁置自己对他的仇恨，和对逝去战友的痛惜与悲伤，不计前嫌地重新接收棱刺。就像他接收耀魔星一样。 做好了自己的心理疏导工作之后，耀魔星那边的疏导工作，他决定尽快进行。现在这里有两艘飞船，而他的副官是一个高明的机械师。通天晓担心耀魔星也会像棱刺那样决定离开他。那他把原生晶体交给擎天柱这个任务，将更加难以完成了！ 可是，计划还没有实施，耀魔星忽然恭恭敬敬地向自己提交了一份极其详尽的报告。报告内容包括了两艘飞船的战损情况及维修方案、星球矿脉分布和三个开采方案的报告。 拿到报告，通天晓很高兴。耀魔星愿意为他们以后的航行进行这样周密的计划，说明他对未来已经重燃了希望和动力，而且并没有想要离开的迹象。指挥官立即进行阅读，并尝试从报告描述的重点中分析耀魔星的心理。 可是，令通天晓始料未及的是，他本以为自己这位副官已经从灯塔的死亡的悲伤中走出来了。可是他却是趁着自己专心阅读报告的时候，直接违反暂时不要动那些俘虏的命令，悍然杀死所有幸存者。并且飞快地把所有亡者都拆成零件分门别类把它们在零件库码放整齐。 这是耀魔星自从复生以来，第一次抗命。 一条一条烂熟于心的军规铁律从通天晓的处理器中冒出来，可是，他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去责备他。毕竟他自己也很想这么干！ ——除了挖他们的大脑和拆成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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