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衡来到县里，先是去墨香书铺里辞了工。 他是这家书店的账房，每个月能有一两银子的收入。 原本这工作还是很不错的，在他们这里，每日买书的人并不多，所以算账之余，他有很多时间可以在书铺里读书。 至今铺子里的书就没有他没读过的。 偏他记性还好，掌柜的也很重用他，有事情也喜欢跟他商量。 他在东家那里，也算是能挂的上名号的。 奈何如今这世道，粮食一年年涨价，税银也一年年涨价。 他是家里独子，每年还要交征兵银子，所以这么些年，真是没攒下多少银两。 倒是亏的两个孩子和村里的孩子一样，瘦的像个小猴子。 张掌柜对林衡还有点惜才。 这可是他们县里第一个十三岁就中了童生的小子。 奈何时运不济，这小子没再继续科考，只能屈居在他们书店做一个小小的账房。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书铺怕是开不了多久了。 东家上次来带来了那样的消息。 这要是属实，那他们临安县也撑不了多久了。 这两日也有一些大户人家听到风声，已经举家南迁了。 他们这里离边境只有一月路程，如今消息传过来不知已经过了多久。 想到这里，他便也不再拦着林衡。 而是提点了两句，也算是临别赠言了。 “我这有一张简单的地形图，是东家上次给的，你拿去描上一张，或许以后能用的上。” “另外如果你要出远门的话，趁着现在还没有乱下来，一定要去开路引，不然所有的城池都没办法进去。” 林衡知道掌柜的这是真心为自己好，便也真心实意的道了谢。 将掌柜的那张地形图临摹了一张，再次道谢后便离开了书铺。 下一站去了妹妹林婉那里。 妹妹家是开杂货铺的，正好买东西传话两不误。 整个县城也不大，不到一刻钟林衡就走到了李家杂货铺。 李松正在店里待的无聊，抬头就见自己大舅哥从门口正在往店里走。 他见状连忙迎了出去。 “大哥，您怎么来了？” “我来买点东西，婉婉呢？” “哦，和孩子们在后院呢，您去后院歇会吧。” 说着便一边将林衡迎进来，一边喊：“婉娘，婉娘，大哥来了。” “我就不进去了，今日我来找婉婉说几句话，再买点东西，就要回去了。” 林衡一边走进铺子，一边放下背上的背篓。 “松哥儿，你给我拿几个水囊，再称上二十斤盐和二十斤糖，油来一罐子，油布也给我拿上一卷。” “大哥，你要这么多东西干啥？都是咱自家生意，您啥时候需要啥时候再来拿就是了。” 俩人正说着呢，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声音。 “呦，炎哥儿他大舅来啦，怎么不进屋里坐会。” 林衡一抬头，便见一个穿着劣质绸缎，脸上白的像是涂了面粉的女人从后面走了出来。 说话的人是李松的嫂子王氏。 林衡硬着头皮回道：“是亲家大嫂啊，我就不坐了，今日来就是来买点东西。” 委实是这亲家嫂子为人太过尖酸刻薄，跟她说话老耿的你心里难受。 他一般不愿意跟这个亲家大嫂打交道。 没想到那王氏仿佛没听见般，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他大舅要买这么多东西呐，那可得不老少钱呢，小叔子你可得好好招待招待他大舅。 他大舅这看来倒是家底厚实，不像隔壁媳妇的娘家，几个鸡蛋都吃不起，还让闺女巴巴的送鸡蛋回去给娘家人吃。” 林衡知道这是在指桑骂槐。 前两日闺女受伤的时候，婉婉拿了几个鸡蛋回来，现如今倒是被婆家的人这样拿出来说嘴。 早知如此，就让婉婉当初学学娘的泼辣，这样至少能不吃亏。 怪就怪当初爹走得早，他和娘见婉婉还小，将她护的太好。 当初见李松是个读书人，打听到亲家父母人也还不错，就将婉婉嫁进了李家。 谁曾想妹夫考了几年没考中，便只能在家里杂货铺给帮忙。 自此亲家嫂子就经常没事找事。 他还在县城上工呢，亲家嫂子就老是找婉婉两口子的茬。 这要是知道他辞工了，那婉婉两口子还不得被李家那两口子欺负死？ “瞧您这话说的，我这不是要买些日常用品么，我娘可是特意叮嘱我了，一定要来咱家铺子买，这钱给谁赚不是赚呢，您说是吧。” 王氏听林衡提起了姜老太，顿时蔫吧了。 这老太太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还是别把她给招来了。 李松知道自家嫂子这是不满媳妇前两天拿了几个鸡蛋去娘家。 可是听人说小可儿受了很重的伤。 那么可爱的小姑娘，受了那么重的伤，就是他听了都心疼，更何况婉娘这个做姑姑的。 但就是这几个鸡蛋，让大嫂念叨了好几天。 如今又念叨到大舅哥面前了，真是让他羞愧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前些年家里为了供他读书花了不少银子，所以这些年即便大嫂每每骂他们是吃白饭的，他也只能忍着。 只是苦了婉娘和孩子们了。 唉，都怪他没本事，到如今还要靠大哥大嫂生活。 几人各怀心思间，林婉带着两个孩子从后院出来了。 一边走一边将挽起来的袖子放了下来。 这一看就是刚在干活。 相比起来，林婉穿的就要朴素的多，只着一身洗的发白的棉布衣服，头上戴了个木簪。 两个孩子衣服的袖口更是接了一截。 林婉看见自家大哥，很是高兴，连忙问道：“大哥，你怎么来了，可儿怎么样了？” 林衡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自家大外甥小牛犊子一样的冲了过来。 不过孩子瘦瘦小小的，倒是没什么冲击力。 他连忙张开手抱住了大外甥。 小桐桐也不甘示弱，跑上前去抱上了舅舅的大腿。 没办法，谁让她只有四岁，还没有舅舅的腿高呢。 王桂花撇撇嘴，嘀咕道：“连鸡蛋都吃不起的乡下穷亲戚，有啥好稀罕的？” 林衡也没理王桂花。 一边抱着两个孩子，一边回自家妹妹的问话：“今日过来买点东西，可儿已经好多了，你别担心。” 说着从背篓里拿出来了两个大苹果，递给了自家妹妹一个。 剩下的一个掰了两半，递给两个孩子一人一半。 两个孩子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大、这么红的果子。 那小嘴张的都能塞下个鸡蛋了。 一旁的王桂花见了也顿时睁大了双眼。 一双眼睛贪婪的盯着林婉手上的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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