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艾儿说完,齐越便不耐烦道, “来人,拖出去杖毙。” 眼瞧着艾儿被拉了出去,众人皆是一惊,就连太后也忍不住好意提醒道, “皇帝,这宫女好歹是个人证,眼下就这般死了,岂不坐实了皇后的罪名?” “是啊,”一旁的曹蘅也跟着劝道,“这艾儿虽这样说,却未必是皇后娘娘所为,要不现在请皇后娘娘前来对质……” “不必了,”皇帝直接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晏清禾与元熹,沉声道,“朕直接去凤仪宫。” 说罢,皇帝便扬长而去,只留满殿的嫔妃宫人跪地行礼。 太后与曹蘅都意识到了此事非比寻常,不仅仅是元熹,恐怕,凤仪宫也要迎来一次腥风暴雨了。 …… 凤仪宫。 皇帝行至凤仪宫宫门口,停下仪仗,却并未打算让皇后接驾。无论如何,夫妻多年,到底还是要给彼此留些情面。 齐越行至殿内,景安便识相地唤退了所有人,接着将殿门关上,只留帝后二人在屋内。 陆辞只穿着单衣、披着大氅倚在床榻上看书,见齐越来了便放下书册,心下生疑,想着他应该在永安宫为元熹中毒一事担忧,问道,“陛下不是在永安宫吗,怎么来臣妾这里了?不知元熹眼下如何?” 见陆辞仍是半坐着与自己说话,齐越火气便已上了三分,冷笑道, “你还有脸提元熹,你难道不知道,那动手的宫女自称是你的意思吗?” “我的意思?”陆辞见事情严重了起来,连忙不顾自己身子孱弱而起身,向皇帝解释道,“臣妾从未行过此事,那宫女定是受人指使,还望陛下明查啊!” “不巧,”齐越挤出一个冷峻的笑容,盯着她慌乱的双眸挑逗道,“朕已经将她杖毙了。” 陆辞瞬间语塞,也感受到了齐越的不怀好意,可她还是强忍着怒气和委屈,哽咽道,“那宫女若是受人贿赂,陛下定然搜得到什么证据,只要陛下去查,就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齐越没有理会这些话,而是转身背对着她,看着新春明媚的阳光透过打开的轩窗射进来,照出一束束飞扬的微尘,空气中还淡淡地弥漫着杏花香。 “其实,你总是要出宫的,承不承认,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陆辞挑眉,反击道,“臣妾的清白就那么不重要吗?” 紧接着,陆辞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或许臣妾的清白,在陛下眼中确实微不足道,反正陛下疑心臣妾也有好几次了,咱们今天还是挑明的好。 第一次,始于半年前的温美人之死,或许更陛下虽没有怪罪臣妾,却还是疑心臣妾杀母夺子不是吗?若是臣妾真的想要抚养五公主,那为什么还要在信中交代郭氏的遗嘱?” “因为你既想要皇后贤德的美名,又想要那个孩子,才整出了这个计谋。朕可没有怀疑你蓄意杀害郭氏,还为你辩解想要抚养孩子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你又何必弯弯绕绕,直接来求朕,不是更好?信里说的那般恳切,却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陆辞,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陆辞难以置信地看着齐越,看到他的眼眶同自己一样微微泛红,她不愿解释,反正再怎么说,他也只相信自己心里猜想的。 陆辞强忍眼泪,继续说道, “第二次,是臣妾临时退出了赏花宴。陛下怀疑,是臣妾自己编篡的字条,还模仿了贵妃的字迹,想要嫁祸给她,不是吗? 可是臣妾何必要害贵妃?难道陛下还能为着一张字条而把贵妃打入冷宫不成?难道还能让我的彧儿死而复生不成?再者,臣妾何必临时反悔?反正陛下当时已经答应了臣妾离宫,若臣妾突然惹得陛下不喜,收回成命,岂非功亏一篑?” “这件事朕何时有疑心过你?” 陆辞无奈一笑,“陛下虽没有给臣妾脸色,但臣妾也能猜的。陛下或许不会相信是臣妾所为,但臣妾没有赴宴,没有去给那群命妇做样子,陛下也还是恼怒的吧?” “原来皇后娘娘也知道,”齐越嘲讽道,“那皇后娘娘明不明白,自己现在还坐在凤位上,就该履行皇后的职责。若是当日碰上此事的贵妃,无论如何她都会去。因为她比你明白,天家的声誉,远胜于自己的安危。可你做了十年的皇后,都没能明白这个道理。” “是啊,臣妾无德无能,无贤无才,”陆辞道,“所以这才想让陛下废后不是吗?” “哼,废后不过是你的借口罢了。若是朕把你贬为妃妾,不放你出宫,你难道愿意?” “你!”陆辞指着他的鼻子,怒气攻心,干咳了两声,干脆挑明了道,“对!我就是想出宫,我就是不愿再做你齐越的枕边人,不论妻妾! 你去问问这后宫的众人,有谁,是真心爱你齐越的?要不是为了自己所求的东西,谁稀罕来做这帝王的妃妾,一辈子困守在宫墙之中? 只有我,齐越,只有我当年是满心满眼地嫁给你,所以,如今也只有我,成了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你可明白了?” 齐越被问道怔住,她如今唯剩“恨”字没有说出口,二人还有什么情意可言? “朕若偏要那么做呢?”齐越挑衅道。 “那我也只有一死了。”陆辞毫不示弱地看着他。 “自戕是大罪,怎么,你想让陆家老小都陪你到地府团圆?” 陆辞无言以对,她虽对这个家不甚在意,可是却仍然不愿连累他们。 见陆辞低着头不说话,齐越冷笑了声,他知道自己是胜了,哪怕是卑劣地凭着自己的皇权来仗势压人。 他不在意,只要她活在自己身边就好。 “景安。”齐越唤道。 外面的景安里面推门而入,静候旨意。 “传旨,皇后行迹疯癫,实不宜出宫静养,先囚禁凤仪宫,等候发落。” 最终,他还是没有将她贬妻为妾,那似薄如蝉翼的希冀支撑着他,他希望她能低头。 哪怕是为了家人。 陆辞站在原地,硬生生地哼出两滴泪来,目光憎恶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仇人。 齐越不忍与她直视,只是将她床上的大氅拿起,轻轻地披在了她气得颤抖的身子上。 他以为自己赢了,殊不知,这是他们这一生最后一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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