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小学并没有实际管理人，春妮作为任课老师只要答应了，入学的事情就基本成了。但春妮该是去跟杨安章说了增加三个新学生的事，就不再管了！ 她啊，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冬临，那个夏向东是怎么回事？怎么裤子都没穿就来上学了？”春妮手里拿着茄子，边走边问。 冬临手里拿着个红彤彤的番茄，用衣角擦了擦，就啃了一口。 “好吃。这番茄熟了呢！”他没立即回答春妮的问题，把另一个番茄擦了擦，递给了春妮后，才道:“这不是天气热了吗？不穿裤子还凉快。” 春妮没好气瞪了眼弟弟，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 冬临眼神儿好使，看见春妮变了脸色，立马道:“那我去找我好兄弟问问？” 才开学多久啊，冬临竟然就在班上有了好兄弟，实实在在的社牛属性啊！ 冬临还是个有效率的小朋友，半小时不到，就来春妮这儿回话啦！ “我找大头问了。” “什么大头，人叫立志，孙立志！”春妮打断了冬临的话。 春妮开学第一件事就是征得家乡同意把部分同学的名字改了。比如大头改成了立志，石头改成了大业…… 冬临吐了吐舌头，勉强笑了笑，“急了就忘了。立志说了，向东家里穷，往年夏天都是裸着的。今年上了学，才穿了他爷爷的衣服。” 春妮叹了口气，挺聪明的孩子，这日子也太苦了些。 家里的布票也挺紧张，要不是她从黑市里换了些，家里人一季两套的衣服还做不出来。 还是要进城看看才行。 星期天，春妮休息，拒绝了冬临的再三请求，独自一人去了县城。她是要去黑市看看的，带个小孩儿不方便跑路啊！ 黑市照常开着，春妮还花大价钱买了一只猪蹄。只是卖布的，一个也没有。 “最近风声紧，出入都要小心些。” 那络腮胡还透露了一个特别有用的消息，让春妮皱了皱眉头。 春妮知道，这是黎明前的黑暗，还是要小心为上。 春妮又转去了供销社，只是她没有布票，只能看着各色粗布流口水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同志你把那手绢给我看看。” 这时进来一个中年妇人，一眼就相中了那条鸳鸯双喜图案的手绢。她女儿下个月要结婚，她得买两条手绢当陪嫁。 “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同志，我马上帮你拿。”那售货员看了眼中年妇女的样子，见其衣着光鲜，明显就是吃商品粮的城里人，瞬间扬起了笑容。 这种人才买得起东西嘛，不像某些人就是个乡巴佬。 乡巴佬春妮…… 那中年妇女仔细看了看手绢的样式及花色，爱得不行，当场就花了一块钱买了两张手绢，笑着出了门。 春妮这才知道，原来买手绢是不要布票的啊！ 这样子事情就好办了。 “同志，麻烦给我看看那条白底蓝色条纹的手绢。” 售货员嘀咕了一句春妮也没听清。但她还是不情不愿地拿了手绢放在柜台上，语气不耐地道:“看看就行了，别碰。弄脏了可就不好卖啦！” 看不起人的售货员马上就迎来了啪啪打脸。 春妮的暴脾气差点就像是猛兽要跳出栏，她深吸一口气，忍了下来。她故意把手绢撑了撑，发现手绢韧性还可以，又让售货员拿了另外一个花色。 在春妮看了好几个花色后，售货员眼神儿都要喷火了，才慢条斯理对她道:“这六条手绢我要了，再来一根松紧绳，你算算多少钱？” 春妮计划好了，准备用手绢给夏同学等两条裤衩。两块手绢一前一后，再加点家里剩下的边角布料，再来根松紧绳，这不就是妥妥的短裤么。 春妮觉得自己还是蛮机智的。也幸亏夏同学瘦瘦小小，不然这么小的裤子他还穿不了！ 至于另外两块手绢，当然是春妮一块，秋果一块了。 售货员没想到春妮这么大手笔，一口气买了这么多，笑容瞬间真挚了许多。 春妮摇了摇头，离开了供销社。 春妮手工不行，就只能让大娘帮忙缝裤子啦。 大娘听了春妮的主意，连连向她竖大拇指。 这样简单样式的短裤一天就完成了。星期一放学后，春妮就让冬临跑了趟牛棚，给夏向东送去了。 没成想，傍晚的时候，夏向东的爷爷竟然带着他亲自来道了谢。 “杨老师，这怎么要得，你把这新裤子留给冬临穿嘛！向东皮实，不穿都没得事。” 春妮忙让秋果去倒了杯开水过来，才扶着老人家坐下。 “夏爷爷，孩子大了，该懂得礼义廉耻了，还是不适合光着屁股上学了。这么个短裤，用的是我们用过了的手绢做的，不值当什么钱。” “这怎么要得。这怎么要得。”不善言辞的夏老爷子一直说着这句。 但拒绝的话，并没有说出口。 这时秋果端来了温开水，把碗递给了爷孙俩。 夏向东正口渴，一饮而尽，喝完还砸吧嘴，兴奋道:“爷爷快喝，这水里放了糖，甜津津的。” 夏老爷子的眼睛湿润了，他是有多少年没被这么用心地招待了呢！大概是他苦命的儿子儿媳死了后吧。 “爷爷，你喝吧。真甜。” 看着孙子那孺慕的眼神，夏老爷子轻轻喝了一口，尝了个滋味。 这水，可真甜啊！ 剩下的水老头儿没舍得喝尽，把碗递到孙儿嘴边，哄道:“爷爷不渴，向东把水喝了吧！”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夏向东怎么不明白爷爷的心思，又把碗推了回去。“爷爷，你喝，我喝饱了。” “哈哈，爷爷你别跟向东推辞了。向东还要我再去倒就是了。” 秋果的笑声让爷孙俩的动作一滞，好一会儿才恢复自然。 春妮又邀请道:“既然来都来了，晚上就在家里吃饭吧！” 夏老爷子这才一口喝光糖水，拉着孙子就要离开。“杨老师，你们别忙，我们家里都做好了饭。”又拉着孙子向春妮鞠躬，“向东，你赶紧谢谢你老师，送你这么贵重的礼，以后你一定要记着还礼啊！” “谢谢杨老师。”夏向东郑重地向春妮道了谢。 春妮笑着道:“等你以后有能力了再来谈还礼这事吧！现在你最重要的还是要好好学习，以后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一定的，他小子不努力学习，不是白费了你和大队长的好心么。看我不打断他的腿！”夏老爷子语气凶狠，却透露着对孙儿浓浓的期待。 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夏老爷子深信不疑。 夏向东也连连保证，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辜负爷爷和老师对他的期望。 从此，夏向东对春妮信服尊敬不已，也与春妮一家关系十分亲近。最后与冬临一起成了华国商界双剑客。 “杨老师给了我母亲般的温暖，在我最需要关怀的时候，帮助了我，我一辈子都记得她的恩情。” 这两条特别的裤衩夏向东记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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