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春妮的声音让准备离开的众人，停住了脚步。 李大山盯着春妮，笑着问:“怎么？大侄女，你对这样的处罚不满意？”眼里竟是威胁之意，跟他平时的忠厚老实形象非常不符。 大娘拉着春妮，凑近她耳语道:“春妮，你大爷爷和大爷给你做了主，李家也认了，我们就算了吧。” 春妮笑了笑，拂开了大娘拉着她的手。 她明白大娘的好意，但她并不赞同。大娘的意思是，这个世界是男人说了算的世界，他们决定了的事，她不应该胡乱掺和。 但春妮父母双亡，弟弟还没长成，这个家只能她顶着。她这个一家之主，就不能理所当然地躲在大爷背后。 她想要话语权！ 春妮眼神坚定地走到队长面前，道:“感谢队长给我做主，不过，我还有些小要求，不知道能不能提。” 连大爷爷都不喊，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杨安章眼神一动，很意外。他上前对父亲道:“爹，你就让春妮说说，她是受害者，有权说出自己的诉求。” 队长点了点头，对春妮将要说出口的要求很感兴趣。 春妮面向众人，大声道:“今天的事，大家都看得非常清楚。本来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实在没到需要大人出面的份上。” 村里人纷纷点头，是啊，谁家娃儿不打架。打就打了，过两天娃儿就和好了。实在没必要让家长出面。 春妮继续道:“大人出面劝和也不是不行。但动手就不行！拿着棍棒那更是不行。谁家的孩子不是爹生妈养？哪个不是家里的宝贝蛋子？” 村里人又是猛点头。娃儿能安稳长大都不容易，这个时代医疗条件不行。哪个妇人不是经历九死一难拼着命生的孩子。孩子的存活率还低，基本上每个家庭都有夭折了的孩子。那平安长大的孩子都可以说是宝贝蛋子了。 见众人赞同，春妮接着道:“我也没想到李奶奶这么狠心，这么粗的棒子，我也是有妈的人，也是我妈的宝贝，可是我妈……” 白莲花春妮红了眼眶，泫然欲泣的模样，让村里的大妈婆婆们心疼不已。 “薛秀秀不干人事。老都老了，却越活越回去，越来越不讲理！”宋阿婆批判道。 她可是有好几个孙子的人，她也怕遇见李老太这样不讲理的大人把她孙儿打了。她打定主意要给李老太一点教训，给村里再帮娃儿出面的大人敲个警钟。 “瞪什么瞪，打人就是你的不对，还用棒子打人！小心下回你家龙龙打了人，被打的娃娃的大人也拿着棒子跟着龙龙打！” 队长转向春妮道:“春妮，说吧，你还有什么要求。” 春妮正等着这句话，开口道:“我要李奶奶当着各位叔伯兄弟的面，向我道歉。” 李老太也认识到自己做了错误示范，有些懊悔。但让她向一个小妮子道歉那是不可能的。 “做错了事就要认罚，赶紧给春妮道歉！” 宋阿婆的话得到不少人支持。他们也有宋阿婆一样的顾虑。 春妮就是想要李老太当着众人的面向她道歉。她要让众人明白，她人虽小，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李老太脸涨得通红，指着春妮对众人道:“她那个小丫头，打就打了，还道歉？不怕折了她的寿！” “做错了事就应该道歉！那劳改犯还有七老八十的，他们年纪比你大，还不是要坐牢！”就有看不惯李老太的人大声反驳了。 “她那是看不起我们老杨家吧。”有人在人群中喊，大家都看向中间，并没有注意到喊话那人就是春妮堂哥杨邦明。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难听的话一句一句朝着李老太而去。 李老太再能说，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啊！ 也有知青在看热闹，就有一女知青点评道:“这个女孩子煽风点火的本事不小。” “我不赞同，我觉得她挺聪明的。” “没爹妈护着，总要坚强些，用些小手段也无不可。” “她不立起来，她一家四口被人生吞活剥了都不知道。” “本来就是李老太婆的错，她也太歪了些。” 那女知青见众人都不赞同她，跑到一男知青面前，故作亲密地道:“宴清，你看他们，都向着那个小姑娘说话……” 叫宴清的知青不动声色地拂开女知青的手，笑着道:“挺有意思的。”然后大步走远了！ 女知青狠狠跺了跺脚，嘴里嘟囔着，“呆子，呆子。”朝着宴清而去。 春妮不知道知青们对她好一顿评头论足，她正接受着李老太不情不愿地道歉呢！ “对不起啊！春妮。” 春妮眼睛红红，靠在夏至并不厚实的肩膀上，对李老太道:“没关系，李奶奶，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就是你下次打人的时候，注意看清楚了，别往娃儿的头上去了，那可是要命的。” 此话一出村人又对着李老太怒目而视。 李老太扯出比哭还难看地笑容，摆了摆手，道:“不会了，不会了。” 心里却在骂人，小蹄子，今儿个先饶了你，等哪天找到机会好好收拾你一顿！ “还有一点……” 此话引起众人的注意。 “做错了事道个歉就行了，那未免太过儿戏。”春妮故意顿了顿。 “杀了人，道个歉。再放了火，也道个歉。这事怎么这么好笑呢？”人群中杨邦明似是明白了春妮的意图，马上说出了这番话。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你！”李老太指着春妮，辱骂的话就要出口。 李大山拉住的亲娘，面无表情地道:“说吧，你到底想要干嘛？”一双眯眯眼盯着春妮，好像在说，小女娃，你别得寸进尺。 春妮还是有些怕的，可想到自家那个情况，挺了挺腰板，咬牙道:“李奶奶做错了事，就去村里牛棚做一个星期的打扫吧！” 李老太太怒火中烧，嘴上不饶人，“你个小娼妇，你说啥子呢？你再说一遍。想指派老太婆干活，你还不够格。”话说完，就要冲过去。 李老太太以年龄大身体不好无法负重为由，自30岁起，就在家里养身体了。这在狮子山这一片区都是稀罕事。可她儿子儿媳孝顺，外人也不好评论。她养尊处优几十年，一下子让她去打扫臭气冲天的牛棚，也确实难为她了。 李大山再次拉住了老娘，神情已很是不愉。 春妮再次卖惨，“我家爹妈死得早，我爹还是为了国家壮烈牺牲。大队既然不能解决我家的问题，我相信公社，县里，总有一个讲理的地儿。” 春妮牵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冬临作势要离开。 “别。我们都是讲理的人，就别去劳烦公社的干部了。”李大山终是忍下了这口气，低声下气地道。 “该有的惩罚我们都认，只是我老娘确实是岁数不小了，能不能允许我们当儿孙的帮着做点？” “那就李龙来吧，他也是大小伙子了，收拾个牛圈应该不成问题吧？”春妮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罚李龙可比罚李老太太有作用得多。 李老太太脸色青白交加，被儿子死死拉住才没有失态。 李大山暗自咬了牙，心疼得无以复加，他还是忍住了。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跟个失怙的女娃儿计较。再说，他老娘确实有些娇惯幺儿了，再不好好管教，幺儿就成不了材了。思及此，李大山还是妥协了。 “那行。只是李龙毕竟没做过这些，能不能让他姐姐们帮帮忙？” “不行。谁犯的错就应该谁承担后果。” 春妮就要村里人明白，欺负她家姐弟，又要赔钱，还要丢面子。这一次轻轻过了，那就会有下一个李老太太，甚至无数个李老太太，扒上来，欺负他们，侮辱他们。 这是杀鸡儆猴，也是未雨绸缪。 这一次借助了族人的力量，相信总有一天她杨春妮会撑起一片天，凭借自身得到族人村里人的尊重。 只有自己立起来，才能护住家人。 春妮也不再停留，跟着朱坡子回家打石膏去了。 杨安党和夏至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等春妮夏至回到家，秋果已经做好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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