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韩霜锦眨了眨眼睛,轻笑着说:“那可能是因为民女与殿下关系好吧。” “你倒是说的出口。” 唐清璃无奈笑笑,这人越来越放肆了,之前见到自己可还不是这样的。 不对,或许她的性子便是这样的,只不过她一直藏起来罢了。 唐清璃摸不清为何自己会因为她性子改了改便有些喜悦,最后把这份莫名其妙的喜悦归咎为成輑阳认主的开心。 “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是事实呀。” 韩霜锦轻轻笑了笑,随即道:“毕竟殿下送了那么多礼物给民女,而且还为民女牵桥搭线。” 她心里清楚,有了这么一遭,成輑阳等回京的时候一定会为自己请功。 南安帝赏赐多少无所谓,她要的是那个名声,作为自己今后行事的筹码。 “好了,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唐清璃摆了摆手,似乎是不想再和她根据这个话题聊下去了。 “是。” 韩霜锦起身便有一丫鬟带着她离开院子,因着夜深了,唐清璃便没想着让她走,直接从府中拨了另一个院子让她先住下。 “多谢。” 韩霜锦婉拒了丫鬟要服侍自己歇息的提议,而是坐在了书桌前,把方才自己听到的东西都写了下来。 说句实话,她确实是惊讶于唐清璃居然会如此相信她,把她介绍给成輑阳之后还留她听了那么多东西。 原本在她的设想里,唐清璃哪怕相信她说的话,对她说的话心动,那也应该再调查调查她,甚至出点什么难题考验一下她。 没想到她不按常理出牌,如今看起来是直接把自己纳入了自己人的阵营,她怎么能不惊讶? 不过这对自己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韩升平此前虽贵为皇商,但是对朝中的势力并不怎么上心,也不研究。 每天在府中做的最多的就是今天能赚多少钱,属实是财迷第一名了。 他被所谓的土匪杀害一事如今还有待商榷,莫名其妙出现的昭国公府让她搭上了这条船,如今不清不楚的关系,说是合作,其实韩霜锦更像是唐清璃的附庸。 唐清璃虽在言辞中并未把自己当做下人,但在旁人看来,自己不过是攀龙附凤成功罢了。 如今她更倾向于韩升平是受了无妄之灾,这其中怕是和几位皇子夺嫡脱不了关系。 唐清璃的性子她如今知晓几分,不知为何,她在唐清璃身上总觉得有种沧桑感,越和她接触就越有这样的感觉,仿佛对一些事早就看透。 在她身上与其不符合年龄的沧桑感让韩霜锦觉得找到了同类,所以哪怕她们地位差距大,她在她面前也提不起什么害怕的心思。 收敛收敛吧,在唐清璃面前还是别太放肆了,不然久而久之成为习惯了很容易变成旁人针对自己的把柄,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韩霜锦思索着,又在纸上落下了如今这几位看起来有能力竞争的皇子。 大皇子和二皇子便不必多说了,他们一直都是皇位竞争的强有力人选,接着是刚刚被推出来的七皇子八皇子和九皇子。 这三位年纪相仿,但是依着唐清璃对他们的印象,似乎对八皇子和九皇子印象都不大好。 如此,那便只剩下这位七皇子唐明雩。 韩霜锦对朝中之事不怎么熟悉,但这几日也恶补了几位皇子的母族势力,大皇子唐明德的母妃乃是贤妃娘娘,其父宋文乃明国公,其兄长宋健淳乃九州之一东明州州主,正正经经的正一品大员,深受皇帝倚重。 二皇子唐明荣的母妃乃是惠妃娘娘,其父苏定生乃如今吏部尚书,手握科举大权,不少人才的任用都要经过他手中,可以说这在朝中自然也是举足轻重的存在,其弟弟则得了个闲官,在宫中做御前侍卫统领,也算是南安帝跟前的人。 七皇子唐明雩母妃熙嫔,其生父陈定南乃如今的正一品西北大将军,其生母苏珊得一品诰命夫人,其外祖父苏坤获封希国公,她还有一位兄长和一位弟弟,如今都在陈定南麾下,分别是前锋将军和副将。一门三将,南安帝曾言,得陈家护卫定南州,他心甚安。 八皇子唐明鑫母妃丽嫔,其母家地位不显,其生父如今也只是一个正六品刑部侍郎,日前才又得了一个最低等级的爵位,且他为人老实,不怎么会说话,故而南安帝对他印象不深。不过是看在他是丽嫔的父亲才给了个爵位。 九皇子唐明琅母妃纯嫔,其家世地位与丽嫔虽相差无几,但到底多了几分底蕴。不得不提的是,纯嫔的祖母与太后是同族,虽非一母同胞,但大多是占了点同族的便宜,太后在宫中倒是对纯嫔有两份照顾。而南安帝因着此事也赐了纯嫔其父廖忠仑爵位,只比丽嫔的父亲高上一等。 至于已经成为了废王的三皇子唐明安,其实夺嫡的筹码颇丰,静妃的母族乃是九州之一岚北州势力雄厚的世家之一,其祖父林知安乃是岚国公,其父亲林泙如今官居工部尚书,其兄长林乐峰乃是岚北州下平北郡中平北城城主。他出事之后,林知安曾多次进宫求见圣上,为唐明安求情。 若非南安帝坚定要把他弄下来,还真就可能被林知安许诺的那些条件给打动了。 可惜如今的陛下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由他们拿捏欺负的皇子了,坐上帝位后的铁血手段已经让他的地位固若金汤。 哪怕是林家这样在岚北州盘踞已久的世家也要掂量掂量南安帝的怒火,毕竟阳亲王已经是前车之鉴。 而且唐明安如今只是被废了王位软禁在益王府中而已,陛下没有把府邸收回去,那不就意味着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吗?林知安只能先这么说服自己,实在不行,后宫中多的是没有生母的皇子,静妃找个机会再过继一个就是了。 南朝疆域极大,哪怕唐清璃得了一个郡,也只不过是小小的一部分,但这已是极为不易。 毕竟除了唐清璃,哪怕是皇子都没有这么多的封地在手,算是头一份吧。 虽然这样的头一份让唐清璃如今仍旧在风口浪尖,且不少人都盯着她,仿佛只要她一有什么错处就能够直接把她的那个封地拿回来。 想到这里,韩霜锦又叹了口气,贵为公主又如何?此时的唐清璃是因为有昭国公在背后默默支持,再加上她自己运筹帷幄,方才能够从宫中踏出,来到这属于自己的封地。 唐清璃挺辛苦的,而且也挺有本事的,这种人韩霜锦本能的对他们有滤镜,觉得他们的本事真的挺大,唐清璃,也算是自己的朋友了吧。 韩霜锦如是想着,既然是自己的朋友,那定然应当尽力帮她。不知为何,韩霜锦总觉得唐清璃有些害怕,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难不成是害怕自己目前有的会被收回去?还是害怕其他事?她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这是韩霜锦一直以来的准则,思及此,她又将目光落在了如今南朝的外敌上。 疆域辽阔的南朝拥有不少附属国,但同时也有着劲敌,那便是与自己比邻的博南国还有芎亚国,博南国的人骁勇善战,其麾下骑兵更是指哪打哪,颇有种一个不服气便直接荡平那个地方的气势。 芎亚国则是善用机关,在战场上布局精妙,曾经让南朝吃了不少暗亏。 三国之间实力相近,呈现三足鼎立的局面,南朝众人将这两个国家统称为外邦,反正不是南朝人,便直接称呼为外邦人了。 其实若是有机会的话,韩霜锦倒还真想去这两个国家看看,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毕竟他们现在可还没有辣椒呢。 等韩霜锦把自己了解到的信息全部写下来,她已经记了满满三页宣纸了。 她心满意足地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打了个哈欠后就伸了伸懒腰,准备洗洗睡觉了。 这边的唐清璃完全就没有韩霜锦的轻松,方才与成輑阳的对话让他意识到南安帝对谢时安对看重,居然已经把后路完全铺设好了。 或许也不能说是后路,应当说是对他心有期待。 若是如此,唐清璃倒是真的要想想今后对他应当如何了。 许三归和枳橘如今在永乐城也不知局势如何,且看明日寿宴后如何再瞧瞧吧。 唐清璃不知为何,突然觉着心中有些不安,只无声地叹了口气。 次日,永安城,城主府。 擂鼓喧天,大大红灯笼高高挂,身着暗红色长袍的谢时安在门口迎上了一辆马车。 “下官见过苏大人。” “谢大人免礼。” 从马车上下来的苏不容身着一身黑色锦袍,腰带束着锦袍看起来很是健硕,他神采奕奕,看向谢时安的眸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情绪。 因着是私下邀约,苏不容并没有带多少人,只带了四个府兵再加上 “多谢大人。” 谢时安起身,引着他进了城主府,两人一路上气氛倒还算是融洽。 “谢大人真是孝顺。” 苏不容一路走进来,这城主府布置的可是喜庆又金贵,没想到谢时安为了自己的娘亲居然会下如此血本,倒还真是小瞧他了。 “大人说笑了,这是应当的。” 谢时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要多谢大人赏脸来家母的寿宴…” “你这话说的。” 苏不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是下官说错了。” 谢时安赔笑了两句,领着苏不容来到了此次举办寿宴的花园里。 原本是要设在堂内,但谢时安又怕那些人生疑,直接就借着赏花的名头,把这宴会立在了花园里。 果不其然,苏不容看到宴席定在了花园里,不自觉点了点头,显然是颇为满意。 “苏大人和谢大人来了。” 两人一来到花园,早早已经入席的那些乡绅都纷纷起身给两人行礼。 “大家不必客气。” 苏不容看着今日被邀请来的人,轻笑着摆了摆手,这谢时安应当是放下戒备了。 “大人请上座。” 谢时安恭敬地把人引到了主位,哪怕苏不容再三推辞也让他坐在这里。 苏不容终是坐下,一副无奈的模样,在场的人心知肚明,他是知府,他不坐主位谁坐主位? 隐于人群中的许三归和正在席间服侍的枳橘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目光都暗暗落在了主位上坐着的男人。 许三归在明,他依着唐清璃的指示到了永安城中便直接找上了谢时安,告知了他自己的身份。 谢时安也很惊讶,原本他以为唐清璃知道此事想必要么就是选择不管,要么就是把椛涧木安排过来,没想到她直接把许三归给调过来了。 许三归是谁?这可是她长公主府的侍卫统领,就这么大方地把人派过来了? “大人可知道,若是龙卫过来了,大人便有冒犯之罪。” 许是看出了他眸中的惊讶,许三归难得提了这么一句,随后说:“但是殿下知晓谢大人忠君爱国,自然也不想让谢大人出事。” “多谢殿下。” 谢时安闻言对唐清璃有极大的好感,原以为公主只是一个善用权谋为自己夺利之人,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 “谢大人客气。” 许三归心头微松,既然谢时安没有异议,那他这段日子便护着他就是。 “微臣必定会为殿下保密。” 谢时安又补充了一句,看着许三归说:“许大人可藏着自己的身份…” “不必。” 许三归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谢时安的话:“殿下乃永乐郡之主,自然有权力让微臣去往任何一个地方,也有资格护住谢大人。谢大人也不必多思,此事哪怕陛下知道了,殿下也是不惧的。” “是时安想多了。” 谢时安顺从地点了点头,心头对此若有所思,他原本还以为这唐清璃是为了自己才把侍卫统计派来,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有些想多了。 收敛思绪,谢时安不动声色地提了一杯酒,苏不容自然不会不给他面子。 一轮酒喝完,大家看着谢时安爽朗的样子,也就逐渐放下了心头的忐忑。 城主相邀,又有知府作陪,哪怕这是一个局,他们也必须来!幸好这谢时安看上去确实只是想着为自己的母亲庆寿。 酒过三巡,大家争相把自己给老夫人准备的东西都取出来,一个二个都在说自己的东西有多好多好,其中吵得最厉害的,当属永安城中那两位大名鼎鼎的儒商。 所谓儒商,便是注重个人修养,诚信经营,有较高的文化素质,注重合作,具有较强责任感。 谢时安看着这两个在堂内争锋得面红耳赤的男子,突然觉得这俩怕是辱没了这儒商之名。 “两位,两位。” 另一个商人看出了苏不容和谢时安眼中的不喜,连忙起身把两人拉开,安抚了几声就让他们坐下了。 “大家能来便是给我谢某人面子了,这送来的礼物自然都是极好的。” 谢时安笑着打了个圆场,又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正想说些什么,从外面跑进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 “大人!大人救命啊!” 男人跑到了苏不容和谢时安跟前,趴在地上痛哭哀嚎着,他应当是许久未曾沐浴,一走近就带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让在场的人都捂住了口鼻。 “这是怎么回事!喜庆的日子怎么把疯子给放进来了!你们是做什么吃的!” 还不等谢时安和苏不容发话,坐在底下的一个官员便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指挥着一旁的侍卫就要把人给拉出去。 “不急,张大人息怒。” 谢时安看着那男子,淡淡道:“既然他如此处心积虑来到这里,想必确实是有什么冤情想要诉说,我们不如听一听他想说什么?” “苏大人,您觉得呢?” “这是自然,为官者要体察民情,你有什么冤情自然可以坦诚相告。” 苏不容点了点头,他心头有些不适,这城主府断然不可能随意放人进来,自己这又是被谢时安利用了。 “知府大人发话了,你有什么冤情尽管说出来。” 谢时安挑了挑眉,似乎就在等着苏不容说这句话。 堂下的人听到这话,连忙磕头,带着哭腔:“草民要状告知府大人私铸铜钱!” 嚯!好大一项罪名! 许三归抱着自己的刀看着苏不容原本还算镇定的脸突然崩塌,心头啧啧称奇,这刚刚才说要体察民情,立刻马上就被摆了一道,这苏不容真得气死。 “放肆!你胡说八道什么!” 谢时安和苏不容还没说话,另一官员便又咋咋呼呼地拍了桌子,谢时安知道他,是苏不容麾下的马前卒,不少事都是他帮苏不容开口说话。 “草民所言句句属实!” 男子额头都磕出了血,他手臂绷得很直,隐约可见的青筋爆出,仔细看可以看出,他身上似乎还带着伤,带着点血渍。 “那你可有证据?” 谢时安看着男子,语气淡淡的,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魄:“这污蔑朝廷命官,可是要诛九族的!” “草民没有污蔑他!我就是被他手下人抓去铸铜钱的作坊做工,那些人会总会借着各种各样的由头不让我们好好吃饭休息,对我们动辄打骂,在里面见不到光地活着,每日早早便要起来” 男子泣不成声,又说了好几个细节,让苏不容指尖微缩,真该死,居然真的让人跑出来了。 如果这个时候他还反应不过来这是针对自己的局,那这十几年的知府简直就是白当了! 他还真是小看这个谢时安了啊!居然敢折腾出这件事对自己发难,真当自己是吃素的? “既然如此,那本官便拨一队人马随你去那个地方瞧一瞧。” 谢时安点了点头,又看向苏不容:“不知苏大人意下如何?” “谢大人既已做出了决断,那本官还能说什么?” 苏不容看着他,冷冷地说:“这城主府还真是守卫森严啊,随随便便就能够闯入生人。” “大人此言差矣,想必是手底下的人不懂事,怀揣着一腔热血便直接让人进来了。” 谢时安被他这么一刺也不生气,只是轻声说:“下官必定会对那些下人严加处置。” “哼。” 苏不容冷哼了一声,目光扫视堂下各怀心思的人,最后盯着那个男子,眸光冷冽:“你说的这些不过并没有丝毫根据,如你所说,这地方不见天日,你又如何能够得知与本官有关?” “因为你来过!” 男子怒目而视,他盯着苏不容,眸中满是血丝,苏不容带来的护卫见状连忙围了过来,害怕他暴起伤害到苏不容。 “这…” “此话当真?!” “简直是胡说八道!” “知府大人怎么可能这么做!” “你这人定然是认错了!” 男子此话一出,堂内顿时炸开了锅,大家三两成群都开始议论,今日前来的都是紧跟着苏不容的,他们为人低调,几乎在谢时安来的时候都未曾参与斗争。 苏不容暗中提点过他们,这位天子近臣处事便是非黑即白,不会允许灰色地带存在,正因为及时规避,他们才能够直到如今都未曾被抓到错处。 但是大家跟着苏不容都心知肚明,这私铸铜钱乃是死罪!小米谢时安来了之后,他们早就让那些人都停下了,一个人都不让放。 怎么可能今天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人? 想了想,他们知道,这是谢时安对他们下手了,他居然真的敢对自己的顶头上司下手! “谢大人,这苏大人可是知府,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又如何能够妄下结论?!” 谢时安看向那个叫的最厉害的官员,是永乐城中一镇长,听说家里还挺有银子的,这个官位似乎也是他疏通了不少关系求来的。 这其中少不了苏不容的牵桥搭线。 “李镇长说得对。” 谢时安轻蔑地点了点头,随即道:“既然此人拿不出证据,想必确实是在说谎。” “必定是在说谎!” 李文焕听到他的话被认可,又重重点头:“此人必定是居心叵测,妄图陷害朝廷命官!” “不可查!不可查啊!” 又一镇长开口,谢时安挑了挑眉,看着他义正言辞地说:“大人若是查了,岂不是冒犯上官?知府大人也白白受了委屈,陛下必定会责怪大人…” “此人说的话前言不对后语,必定是在撒谎!妄图陷害苏大人!” “是!一定不能让人得逞了!” “谢大人,我们身为同僚也是为了你好,你这性子应当改一改了,万万不可如此冲动。” “是啊是啊,总是这样可不好。” 谢时安看着关心自己的众人,轻笑着说:“若是我一定要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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