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不是好事。 虽然才农历十月下旬,但山里已经很冷了,关外的冬天来了。 以前日本兵的帐篷都是防水布,很厚,但是也容易折叠,临时应付一下问题不大。 但真想在深山老林里住些日子,帐篷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这几天活阎王安排那些赶骡子的人,和小土匪一起干活,砍树造房子。 时间有限,正儿八经的木屋没时间造,马架子还是搭了不少。 东北苦寒之地,开荒种地,活下来都很困难。临时建房子,也就没那么讲究了,马架子最实用。 地上稍微整一整,砍一些圆木,直接搭成“人”字型,就像是普通民房的房顶一样。 外面糊上泥墙,上面搭厚厚一层茅草,门窗朝南开,比帐篷暖和多了。 马架子很简陋,不能烧炕,但可以弄个烟囱,烧火盆取暖。 总之,只要进了农历十一月,林子里就不是一般人能活动的了。晚上睡觉,没有炕又没有火,要是连马架子都没有,第二天太阳没出来,就冻硬了。 那些赶牲口的人,被称为车老板、车把式,活阎王的骡队有二三十人。 他们都是拿钱干活,这个时候进山,活阎王很慷慨,待遇应该不错。 所以,他们这两天一直和小土匪一起砍树,搭马架子,忙活个不停。 活阎王安排,我和连水月住进了靠近山坡的一个马架子,屋里架着一个火盆,虽然马架子也漏风,但比住帐篷舒服多了。 今天晚上没有风,大雪纷飞,飘落在营地中。外面无声无息,可以清晰地听到雪花飘落时的簌簌声。 我窝在被窝里,透过燃烧的火盆看着对面的连水月,低声问:“水月,你是不是知道金帮要来啊?” 连水月侧过身子:“当然知道了,他们一直跟着我呢。” “你故意让他们跟着的?” 连水月笑了笑,忽然岔开话题问:“小刀,你会不会被金子迷了眼?” 我调整姿势,平躺起来:“水月,我是穷人家的孩子,但爹娘从小就说,不怕人穷,就怕志短。我就问,啥是‘志短’啊?爹就说了,见钱眼开,那就是‘志短’。” “人活着,不都是为了钱吗?” “那不是!三镖说过,地主老太爷一个月能吃三只鸡,他有钱,但是人人都在心里骂他。他敢随便出门吗?不敢。咱活着不能光为了钱,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半夜走道不怕鬼拍肩!” 连水月一听,当即笑出了声。 马架子也漏风,睡到半夜,感觉有点冷,我睁眼一看,中间的火盆该添炭了。 活阎王之前交代过,我只要喊一嗓子,外面的小土匪就会进来帮忙。 不过,现在连水月还睡着,我不想吵醒她。再说了,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我还是自己干,心里踏实一点。 从床上爬起来,披上棉大衣,我端着火盆,轻轻推门出去了。 外面白茫茫一片,雪还在下,马架子前面搭了个小棚子,两个小土匪坐在熊熊燃烧的火盆旁,冻得直哆嗦。 见我出来了,他们赶紧站起来,接过火盆,挑那些烧得正旺的木炭往里面放。 我低声说:“今年的大雪有点早哇。” “可不是,往年还要晚几天,这要是连下两天,地都冻上了,恐怕矿是挖不成了。” 另一个小土匪忙说:“别瞎扯,挖不挖大当家说了算,你小心被割舌头。” 我笑了笑:“天冷,你俩弄点酒过来,别冻坏了。” 闲聊两句,添好了炭,我忽然瞥见远处的马棚外,似乎有两个人影晃动。 马棚很大,旁边挖了不少低矮的地窨子,这些天,那些赶骡子的人都住在里面。他们晚上会起来给马喂料,但通常都是三四个人一起,还要拎着马灯。 那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好像有点奇怪。 我指了指那边:“你俩看看,是不是有人想逃跑啊?” 受不了苦日子的土匪,还有那些赶骡子的人,都有可能半夜偷一匹马,悄悄离开。 我身边的小土匪瞅了瞅那边,抓起旁边的长枪:“我看看干啥呢。” 他起身进入雪中,往前走了十来步,远远问道:“干啥呢?” 两个身影就在马棚外的火盆旁,他们当即停了下来,回答说:“给马上料呢!” “怎么就你们俩?” “这不下雪了,都钻被窝里不出来。” 小土匪一听,笑了笑,转身往回走。 此时,我忽然看到那两个身影转身跑向马棚后面,消失在了黑暗中。 不太对,我裹紧棉大衣,走进了风雪中,对迎面而来的小土匪说:“他们咋跑了?” 小土匪转身看看,笑了:“天冷,这帮兔崽子也不愿意出来。” 我点点头,转身刚想回去,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响,背后一阵滚烫的气浪冲过来,直接将我掀翻在地。 耳朵嗡嗡叫,我使劲拍了拍,一抬头,就看到一个被炸掉的马脑袋在我前面。 我要是再往前面一点点,肯定就被这颗马脑袋砸死了。 此时,营地乱了,我摇摇晃晃爬起来,刚回过头,又是一声巨响。 这次是马棚旁边的大木棚子,活阎王的装备物资都堆在那里。此时,一个耀眼的火球腾空而起,木棚子燃起了熊熊大火。 咋回事?有人炸了马棚,又炸了物资? 我跌跌撞撞往回走,想赶紧躲在屋里,结果刚走出两三步,左边不远处的马架子也被炸上了天。 我瞬间倒在地上,翻滚好几圈,趴在了雪地里。 “小刀,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抬头一看,是连水月,她披着一个大毯子,遮挡浓烟和四处乱飞的碎木。 “水月,你咋来了?” “这么大动静,我还能接着睡?” 我滚这两圈,脑袋有些迷糊,尴尬一笑,赶紧爬起来,拉着连水月就往碎石坡边跑。 很明显,这不是炮击,而是藏了炸药,整个营地都不安全。 我们俩跑到半坡一块石头后蹲下,用毯子盖住了头。这期间又传来爆炸声,整个营地鬼哭狼嚎,一片混乱。 连水月忽然说:“完了,罗老九呢?” 我心里一惊,真完了,罗老九年龄大,估计跑不掉…… 就在这时,我们的毯子被掀开了一个角,罗老九探头进来问:“还能挤下一个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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