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我亲眼瞧见的”,坐在另一旁的官太太也说道,女人对市井八卦,天生耳尖,“查抄那日,我刚好去走亲戚,回来的路上,经过庆平大街,看到好多人在平武侯府前,议论纷纷,便差了人去问。原来是邢狱司的人,正在清点平武侯府的家产,我细眼瞧去,看着那些侍卫抬着一个个红漆大木箱,足足有上百个呢,上面都贴着朱批的红字,看来何侯爷这次真是栽了”。
周遭的人听她这样说,纷纷来了兴致,七嘴八舌地问道:“你家老爷可曾说过,这何侯爷,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啊?”。
京官太太有些得意地看了看大家,语带炫耀地说道:“大家伙儿都知道,前些日子,有个叫闻绍的青年,敲击登闻鼓,状告何侯爷,当时陛下还留中不发,未做处置,可见还是有恩宠的。但这次可不一样,据说是左都尉萧大人和护国侯沈侯爷,两人御前觐见,亲自揭发军需物资被掉包的事情。户部尚书韩栋更在天牢中连连喊冤,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写了十余页的陈情书上达天听。陛下就算再袒护何侯,怕也不得不下令彻查此事,当场便点了刑狱司的任督司,为此案的主审官”。
自北境大捷之后,沈月明等人班师回朝,立刻将冬需物资被掉包的事情上禀天听,孝安帝听闻竟有人将士兵们冬衣里面的棉花调换成石棉的时候,气得差点就从金銮殿上跳起来了。
由于军需物资皆由户部采买,虽然韩栋连连喊冤,可又找不到具体的证据,皇帝盛怒之下,便将韩尚书给下了昭狱。如今听说平武侯何镇竟是幕后黑手,简直恨不能跳起来生啖其肉。韩栋虽入狱,但尚未定罪,官位仍在,是以能在狱中连书七封奏折,直达天听。
“你家老爷真是好本事,居然能够从外地奉诏入京,还直接进了刑狱司,那可是个位高权重的好地儿啊,将来还请你家老爷多多关照”,有人羡慕地说道,京官太太得意地笑了笑。
她故作神秘地左右看了看,又刻意地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军需物资,向来都是归户部提调的,而负责采买原料的是户部主事潘越。之前,户部惯用的是产自雍州的蚕丝籽棉,用来做棉衣的夹层,最是合适不过了,又轻巧又保暖,就算是千里行军也不怕的。这潘越又是户部的老人儿了,在这主事的任上已有二十余年,向来是兢兢业业,勤恳老实,采购物资从未出过差错,在韩栋大人的手下很是得用。这次大军出征的棉服,就是出自这位主事的手笔,一招偷梁换柱,玩得是行云流水,痛快流畅之极”。
众人齐声问道:“到底是什么手段?”。
京官太太抿嘴一笑,拢了拢头边的珠花,说道:“要不怎么说红粉堆,英雄冢呢。那潘越别的毛病没有,单单就好色这一条。都快五十岁的人了,年前又刚纳了第二十一房小妾,是个商贾之女,家中就是经营这些物资棉料的。这位姨太太本事可大了,见天儿地吹着枕边风,这一来二去,日子久了,潘越竟瞒了上峰,擅自做主,将那位姨太太家中经营的棉料,给弄进了户部的仓库,这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有人闻言,忍不住问道:“这么大的事情,那潘主事居然不亲自去查验一下吗?”。
京官太太笑道:“送到潘大人跟前儿的,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他只瞧了前头两批的货物,余下的批次直接扔给了那小妾的弟弟。待到东窗事发时,那位姨太太和娘家人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连房中的一应细软银票,都搜刮地干干净净,他这才知道出了大事情,走投无路之下,便自个儿抹了脖子,吊死在房梁上了”。
当初正是潘越突然自缢身亡,韩栋再无人证可查,百口莫辩,只得进了昭狱。
听到这里,人群中,有人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遂问道:“那这跟平武侯,又有什么关系呢?”。
京官太太两手一拍,言道:“所谓无巧不成书,那日,我家老爷奉命巡城,夜半时分,瞧见一个黑影从平武侯府翻墙而出,当时以为是宵小毛贼,便命人上前锁拿。他麾下正好有个卫官,是潘越账房的连襟,一眼便认出了那人竟是逃走姨太太的娘家兄弟,往日里就是他负责上下打点。潘越上吊而亡,累得他连襟也丢了差事,一家人正愁没处撒气儿,当下便将那人大捆地抓了起来”。
众人发出“哦”的一声,恍然大悟,纷纷摇头感叹,世事无常。京官太太见大家脸上的表情,嘴角微微弯起,眼里闪过一道暗芒,“那人自然是被带去了刑狱司,任督司的手腕有谁不知?三下五除二,那小妾的弟弟便如同倒豆子般,将实情吐了个一干二净,招认出他背后的主子,正是平武侯何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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